给幼儿园教师“松绑”再议
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笔者曾就幼儿园教师的工作负担问题提出过一些自己的看法,呼吁给幼儿园教师“松绑”,引起了全国广大幼儿园园长和教师的认同和反响。差不多两年过去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幼儿园教师的实际负担并没有减轻,教师负担过重的问题没有引起各级主管部门的关注。为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再进一步谈谈自己的看法。
在以前曾发表过的一篇文章中,笔者曾说过:“要改革,要进取,就会累,不累,就不会有所作为;因为累过了,我们才获得了如今的改革成果。问题是要累得值得,不要太累了。……其实,时至今日,我们已经获得了很多的经验和教训了,我们可以理性地让幼儿园教师少累或者不再很累了。换言之,如果我们能让幼儿园教师去做他们该做的事,不做或少做不该做的事,那么幼儿园教师就完全可以少累或者不再很累了。”迄今为止,我们真的应该认真地去反思,并解决这个问题了。
幼儿园教师有点“冤”
说幼儿园教师有点“冤”,这样的话似乎有哗众取宠之嫌,其实不然。
说幼儿园教师有点“冤”,“冤”就“冤”在幼儿园教师有点吃力不讨好。有人说,当今幼儿园课程改革的主要问题,是因为幼儿园教师不会将先进的教育理念转化为幼儿园教育实践;有人说,幼儿园教师的科学研究水平和能力不高,要让教师努力改变自己的教育理念,使自己成为研究型的教师;还有人说……。幼儿园教师们挑着沉重的担子,累得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一边却有人在评议,说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好,大部分幼儿园教师是天真的,他们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说幼儿园教师有点“冤”,“冤”就“冤”在有些事本不应该由教师自己去做,有些事大部分教师还不会做。例如,教师本该是幼儿园课程的实施者,而不是课程的编制者,但是他们却被要求去编制课程,结果,不仅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有时反而将课程搞糟糕了。又如,纪录本是幼儿园教师用于专业发展的平台,但是由于缺乏专业训练和引领,大部分教师还不会做,但是他们却被要求都去做了,结果不仅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有时还反而起了误导教学和干扰幼儿的作用。
说幼儿园教师有点“冤”,“冤”就“冤”在他们所做的有些事是在错误的导向上做的,越做得多就越错。课程改革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走点弯路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教师对幼儿教育事业的热情应该受到保护,教师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应该受到珍惜,教师的劳动应该受到尊重,即使是做错了,也要让他们弄个明白,为的是以后少错或者不错,为的是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幼儿园园长有点受气
除了极少数的“工作狂”以外,绝大部分的幼儿园园长是通人情的,是很“人性化”的,他们完全懂得“有快乐的教师,才会有快乐的幼儿”的道理,他们要求教师加班加点去做很多不该由教师们做的事情,并非是因为他们心中不明白,而主要是因为他们实在很无奈。作为主管部门的下级,他们不得不按照上级的指示和要求去执行;作为教师们的上级,他们又多少感受到来自教师的负面压力。许多园长将自己比喻成了“三夹板”,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其实,不是每个幼儿园园长都是愿意自己去编制园本课程的,特别是有些原本还是雄心勃勃的园长,在尝试了做园本课程苦涩的“滋味”后,也开始明白了幼儿园课程不是他们自己能编制的,不是他们自己会编制的。但是,他们不得不面对检查,不得不应付评定等级,在“没有园本课程就不能上等级”的规定下,他们不得不“变着法”地去做。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苦了教师,也是苦了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其实,不是每个幼儿园园长都是愿意让幼儿园教师去做那么多的文案工作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明白,如若教师的文案工作做得越多,那么教师到课堂中去的时间就会越少,教师与幼儿面对面交往的机会就会越少。但是,他们不得不面对检查,不得不应付评定等级,在面对没完没了的检查的现实情况下,在拿不出“像样的”档案材料就要受到指责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变着法”地去做。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苦了教师,也是苦了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其实,不是每个幼儿园园长都是愿意让幼儿园教师去做所谓的“科学研究”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明白,让一线的教师去做科学研究是勉为其难的,即使获得了什么成果,一般而言,也是不解决实际中所存在的问题的,还不如做教师本分内的事情,花些时间去做教学研究,这样可用于改进教师的教学。但是,他们不得不面对检查,不得不应付评定等级,在“按照科研级别(国家级、省市级、地市级或县市级等)的高低评定幼儿园工作优劣”的标准下,他们不得不“变着法”地去做,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苦了教师,也是苦了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
幼儿园园长的日子不好过,工作苦点、累点,他们也许还不很在意,但是,让他们没完没了地去做窝囊事,他们不仅受气,而且在心底里也许真有说不出的苦。
问题出在哪里
大家都很累,累得没有名堂。
问题出在哪里?其实谁都很明白,谁都很无奈。
幼儿园园长和教师们心中很明白,嘴上却不说,他们不敢得罪上级部门。
在各级行政部门工作的不少人心中也很明白,嘴上却不说,他们不敢得罪他们的上级部门。
也许,逐级地向上追溯,问题并不出在最高的行政主管部门,因为,他们并没有要求这样做,笔者相信,他们真的也希望能给幼儿园教师减轻负担,希望幼儿园教师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问题出在哪里?说到这里,谁都很无奈,谁都开始不很明白了。
这种现象,让人想起了一种游戏,它的名字叫“传话”,即将第一个人说的话逐个地往下传,经由数人,传到最后一个人时,原来的话已经面目全非了。在一般情况下,人们是很难去追究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的。
在“传话”游戏中,传话的准确度取决于所传的话的意义、传话人的状况以及外界的影响等因数。具体地说,如若所传的话,意义越是简单和固定,那么越容易被传得准确,反之,意义越是复杂和能作多种释义,就越有可能发生变异;如若传话人越“忠实于”原意,那么越容易被传得准确,反之,传话人越平庸无知,或越富有“创意”,或越“别有用心”,就越有可能发生变异;如若在传话的过程中,外界的干扰因素越少,那么越容易被传得准确,反之,就越有可能发生变异。
这场幼儿园课程改革,旨在强调幼儿园课程的多元化和自主化,幼儿园课程改革的这一取向自然会让人们去对幼儿园课程作“去标准化”的多义诠释,会让人们去对幼儿园课程生成和赋予自己的意义;这一取向也容易使人们在实施课程改革的过程与改革的本意之间出现偏差。
这场幼儿园课程改革,本要求给予幼儿园更多的自主权,但是实际上,在各级政府中,有些主管部门的职能却没有发生相应的变化,有些管理人员还没有能够适应幼儿园课程改革所引起的变化,因而,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就是政府主管部门该管的事情没有人去管,不该管的事情管的人又太多,特别是当管理人员人浮于事,或者别有动机,这样的事情更易发生。例如,在改革过程中,如若还没有新的管理条例和方法,那么,管理人员采用原有的方法,特别是采用“管、卡、压”的方法,常常会被认为是“确保质量”和“不会乱套”的有效方法。笔者发现,不少地区,为了对幼儿园进行等级评定或质量验收,竟然制订了百余条衡量标准和要求,这些标准和要求中的每一条就足够让幼儿园园长和教师忙碌一阵子的了。在传话游戏中,每个传话人不是一个“传声筒”,每个传话人都会根据自己感知到的信息进行加工,从而会使原本的意义发生变化。在管理人员中,不少人对业务并不精通,但又不敢“落伍”,在所谓的“先进理念”鞭策下,或借鉴别人的经验,或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发挥,于是,也会产生不少条条框框,这些条条框框也会成为强加在幼儿园园长和教师身上的压力。
这场幼儿园课程改革,外在的干扰因素也不少,特别是来自有些方面的信息或行为,误导了课程改革,使人们在实施课程改革的过程与改革的本意之间出现了更大的偏差。
应该怎么办
减轻幼儿园教师的负担,给幼儿园教师“松绑”,这是尊重教师,尊重教师的劳动,珍爱和保护社会资源。
如果说,造成幼儿园教师负担过重的原因十分复杂,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既难,又不难。
减轻幼儿园教师的负担,给幼儿园教师“松绑”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改变评价标准和评价方法。评价是“牵牛鼻子”的事,抓住了评价这个牛鼻子,其他的问题都容易解决。
许多评价标准和评价办法都还是幼儿园课程改革之前使用的标准和方法,这些标准和方法运用的是标准化的、统一的要求,去评价不同生态条件下的幼儿园。例如,幼儿园功能活动室是否符合标准,幼儿园管理制度是否符合要求,等等。
许多评价标准和评价办法表面上是幼儿园课程改革的产物,事实上却是误解了课程改革的本意,或者不懂课程改革的内涵,只是根据文字字面上意思所编制的标准和办法。根据幼儿园是否有自己编制的课程作为评价的指标就是一例。此外,要求每个幼儿园的每个教师都去做观察记录,都要做幼儿的成长档案等,也属这样的事情。
说不难,确实不难,主管部门只需放手,减少一些评价的指标和要求,特别是废除一些误解课程改革本意而制定的指标和要求,教师就会轻松得多了。说不难,确实不难,不要用一种模式或标准去评定不同的幼儿园,对幼儿园质量持理解和宽容的态度,对幼儿园的评价着眼于改进,而不是证实,幼儿园园长的压力就会小多了。
说难,确实有点难,很多事情“一抓就死,一放就乱”。在新的评价体系还没有出台之前,仍然保留原本的评价标准和方法,可能也是一种无奈。说难,确实有点难,难就难在能够适合课程改革的评价标准和要求很难制定,就是制定出来了,教师是否会运用还是个大问题。
怎么办?
笔者以前曾经这样写过, “幼儿园教师的负担轻了,他们才会有好心情,他们才会‘快快乐乐地去和孩子打交道’,起码,这样的教育才称得上是有价值的幼儿教育。”这是一句大白话,是一句谁都懂的话。既然这样,主管部门的管理人员就要在难和不难之间权衡一下究竟该怎么办了。
参考文献:
1.朱家雄:给幼儿园教师“松绑”,《幼儿教育》,2004年9月。
2.朱家雄:幼儿园课程中幼儿园教师的角色定位,《早期教育》,2004年8月。
3.朱家雄:我国20年幼教课程改革反思,《香港幼儿学报》,2004年11月,第3卷。
《教育导刊》2006年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