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倡以幼儿园为本位的教学研究
要教研,不要科研
近些年来,在幼儿教育领域中,“让幼儿园教师成为研究型教师”是一句十分时尚的话。这句原本合乎当今国际潮流的话,如若被曲解,说不定又会成为套在幼儿园教师身上的“枷锁”。
对“研究型教师”有两种不同的理解,其一是让教师做“科研”,其二是让教师做“教研”。所谓“教科研”的说法,有点模棱两可。
“科研”,顾名思义就是科学研究,让幼儿园教师做“科研”,就是要求教师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探索和发现幼儿教育中的“普遍规律”,或者去证明幼儿教育的一些基本原理等方面。许多幼儿园被要求申报“研究课题”,有的地区甚至将能否申请到“研究课题”作为考评幼儿园等级的标准,以“研究课题”的级别(如国家级、省部级、地市级、区县级,等等)作为评价幼儿园质量的依据。
做“科研”,这并不是幼儿园教师的本职工作,也不是他们的需要,更不是他们的所长之处。要求幼儿园教师去做擅长于科学研究的研究型教师是错位的事,对教师而言,是勉为其难的,不仅没有意义,还会导致因需要达成“科研指标”而带来的种种问题。
“教研”,指的是“教学研究”,让幼儿园教师做“教研”,就是要求教师对自己或他人的教学进行研究。教师做“教研”,这并不是一件新鲜的事,做教师的人经常会参与教研活动。近些年来,再次强调“教研”,特别是强调“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的教研”,要求教师成为研究型的教师,是有其原因的。
在近二十年来的幼儿园课程改革中,我国的学前教育工作者体会到教育理念的转化固然不易,但是,教育理念转化为教育行为更为困难。数十年来,已经习惯于按统一课程标准和统一教材实施课程的幼儿园园长和教师在课程发展和改革中往往感到困惑,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近些年来,一些学前教育专家和教师们已经发展了一些新的幼儿园课程,在这些课程中,有部分课程确实已由从强调教
在幼儿园课程改革过程中,人们已经逐渐认识到幼儿园课程改革要达成理想的目标,课程本身固然重要,但是,教师的专业发展是关键因素。换言之,有了经由改革的幼儿园课程,还需要有高素质的教师去实施,否则,课程改革只是一句空话。
前些年里,对于解决提高教师质量的问题,人们主要的关注点还只是如何大幅度地提高幼儿园教师的学历层次,如何大面积地进行职前、职后培训等方面。确实,在幼儿园教师教育中,我们曾经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花费在幼儿园教师的学历教育和职后培训等方面,但是,面对理论到实践的转化,大部分教师在接受教育后仍然很难将所学到的知识和技能运用到日常教学中去,仍然难以适合新课程的要求。
这些年来,人们已经开始将关注点放置于如何建立“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教研”等方面,因为他们发现,“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教研”是幼儿园教师专业成长的有效途径。
要做教师,就有责任和义务改进和提高自己的教育、教学水平。教学研究能够帮助教师做到这一点。专业水平高的教师不是光靠书本就能培养出来的,而是主要需要依靠在实践中的反思和研究,不断得以改进和提高,逐渐成长起来的。“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的教研”,是以幼儿园为本位的,是以教师自己或其他教师的行动为基础的,是由研究者和骨干教师作引领的教研活动。这样做,能让教师在行动中获取处理复杂的、不确定情景中的知识和能力,能在真正意义上提高教师的专业水平。当然,这样做的有效性主要取决于教师在行动中所做的行为自省和调整。
“纪录”——“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教研”的一种有效工具
在实施“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教研”时,“纪录”是十分有效的工具。
这里所说的“纪录”,不是的传统意义上的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的、强调理性主义的“纪录”。“纪录”是一种促进教学的方法,是一种评价的方法,是一种研究的方法。
当今,幼儿园教师大都被要求去做观察和记录,他们除了日常教学外,还要忙于不时地用笔做记录,用照相机或录像机去拍摄现场,用录音机去采录声音。由于不会做能被用于反思教学的“纪录”,尽管教师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所记录的只是一些儿童或教师的“行为流”,这些“流水账”般的记录材料对于教师反思教学,提高专业水平几近没有意义,相反,这样的记录浪费了教师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得不偿失,做了还不如不做。
其实,“纪录”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关于所发生事情的陈述。由于记录的过程一定有主体的参与,“纪录”是必然会带有记录者的主观性的。每个记录者都有其自己的背景、经历、观念、兴趣和利益,在选择记录什么时,每个人的选择都会不同。由于教师们是不同的个体,有各自不同的看问题的视角,因此,他们看待儿童和儿童的经历时会是不相同的,同样,他们对教学、学校、教师的作用等的认识差异也是非常大的。
“纪录”在知识观上强调知识的建构性,强调对任何事物的认知都与主体有关,认知过程中充满了主体积极的意义建构。“纪录”追求的是“情境化的意义”。不是去追求抽象的、普适性的规律。“意义”不是仅仅来自看或观察,它常常是主体建构出来的,是通过主体的解释活动产生出来的。
“纪录”不是去评价儿童是否合乎一套人为设定的标准,而是为了让人们去理解在教学工作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儿童能怎么样。
“纪录”不仅能揭示儿童的学习,也能揭示教师对教的理解和思考。“纪录”可使教师进行自我评价,并与其它专业人士一起,反思、分享、讨论、分析教学过程。
运用纪录,使教师的教学和幼儿的学习更有意义
使教师的教学和幼儿的学习更有意义,指的是在有限资源的条件下,通过某些方法和途径,获取最大的教与学的效益。“纪录”是一种有效的工具,能够帮助教师通过教研,研究和反思在自己所在的幼儿园中所发生的教育、教学实践,提出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提高教与学的效益。幼儿园课程改革的根本目标,也许就在于使教师的教学和幼儿的学习更有意义。
运用“纪录”,能让教师看到儿童的学习
“让儿童的学习看得见”,这是当今学前教育的一个研究热点,是一些世界顶级的学者们所关注并付诸于努力的研究课题。例如,多元智能的倡导者加德纳和瑞吉欧的研究者们近年来合作出版的一本专著,就是以《让儿童的学习看得见》为书名的,在书中,他们对自己的研究成果作了陈述。
优秀的“纪录”材料,能使儿童的学习过程得以再现,为教师较为深刻地解读儿童和理解儿童提供了有效的途径。在幼儿园课程改革中,要让教师从知识的传递者转变为儿童发展的促进者,是需要以能认识和理解儿童为前提的。
运用“纪录”,能让教师反思自己的教学是否有意义。
课程改革后,幼儿园教师懂得了许多新的教育、教学理念和想法,但是,新名词、新概念并不自动带来教育实践的改变,新的理解并不等同于新的行为模式,这就是所谓的认识与行为之间的差别。教师面对复杂多变的教学情境,如何保证自己的教学有意义,这是十分困难的。
课程改革以后,幼儿园教师普遍认为当教师不容易,当好的教师则更难,难就难在教学有法,教无定法。有些幼儿园教师甚至抱怨,“以前会教的教师,现在不会教了;以前不会教的教师,现在更逍遥了。”
教师有时应该教,有时不应该教;有时应该强化,有时应该诱导;有时应该强制命令,有时应该耐心等待,……。要懂得什么时候教、教什么和为什么要教,要比单纯地主张去教或主张建构困难得多;要懂得在必须强制时如何做出决定,在不破坏自主性发展的前提下如何坚持服从,要比只是顾及强制或合作要困难得多……。“让教师的教学有意义”是衡量教师应该教还是不应该教以及究竟如何去教的一个重要标准。
“纪录”能帮助教师在教育、教学实践中反复研究自己或他人的教学行为,为教师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反思平台。对教学过程的观察和纪录,能使教师清楚地看到幼儿的学习和教师的教学行为,这种在理论和实践之间的来回追溯,能使教师通过反省,认识到他们实际能做什么和他们确实做了些什么;反省他们所做的哪些事是有价值的,哪些是没有价值的;思考他们怎样才能做得更好。
运用“纪录”,能促进教师与教师,教师与研究人员的对话
行动研究强调教师与教师、教师与研究人员之间的合作学习,使教师既是教育、教学的实践者,又是教育、教学的研究者,使理论与实际之间的鸿沟能得以弥补。
基于行动的幼儿园园本教研,经常需要对教育、教学实践中的案例进行分析和讨论。幼儿园园本教研的实践表明,教师的学习往往是基于案例的学习的,教师的判断、推理和评价也具这样的特征。而以纪录材料为载体而呈现的案例,正迎合了这种特征。它能聚合教师和研究人员的视野,促进教师与研究人员的实质性合作,提出并解决他们共同关注的问题,以此来改进教育实践,并增强对教育实践的驾驭能力。
学做有研究价值的纪录,提高教学研究的水平
做有研究价值的纪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弄清楚能被用于反思教学的纪录究竟是什么,还要明白如何去做,这对于幼儿园教师而言,是需要经过一个学习过程的,即使对于我国大部分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前教育研究者而言,也还是需要补一点课的。
人人都有眼睛,有眼睛就会观察;人人都有耳朵,有耳朵就会聆听;人人都有双手,有手就会作记录。问题不是有没有去观察、聆听和记录,而是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记录些什么,这才是最难的。
瑞吉欧的研究者们曾经展示了他们出色的纪录材料,让全世界的学前教育工作者都为之喝彩。问题是究竟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了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些纪录材料?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了他们给自己做的纪录所赋予的教育意义?
当今,在我国,已经有许多幼儿园教师像瑞吉欧的同行们一样,开始运用纪录这一工具,作为研究教学和反思教学的平台,这样做,对于提高幼儿园教学的水准起到了明显的作用。例如,上海市实验幼儿园对18个月至3岁儿童以及教师的行为所做的观察纪录、上海市普陀幼儿园对3至6岁儿童以及教师的行为所做的观察纪录、上海市七色花幼儿园对儿童表现和表达所做的观察纪录、上海市东方幼儿园对方案教学所做的观察纪录、昆明市第一幼儿园对课堂中师幼互动所做的观察纪录、青岛市黄岛中心幼儿园对农村儿童和教师所做的观察纪录,等等,都与瑞吉欧的研究者们所做的纪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的经验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提倡以幼儿园为本位的教学研究,纪录是有效的工具。要成为研究型的教师,就要学做有研究价值的纪录。我们提倡这样做,却并不提倡一蜂窝地“跟风”搞运动。
在本文结束前,有几句话需要提醒一下:
学做有研究价值的纪录是件不容易的事,在做之前,要先弄明白什么是纪录,如何做纪录。
反对盲目提倡人人都去做记录,特别是去做“流水账”式的记录,这样做是“劳民伤财”的事。
当今,不要以幼儿园教师是否做记录作为考核教师的一个指标。
参考文献:
1.朱家雄:“从教学活动的结构化程度谈幼儿园课程的设计和实施”,《学前教育研究》2003年10月。
2.Dahiberg, G., et al. (1999) Beyond Quality in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and Care: Postmodern Perspectives, Tayor and Francis,
3.Judy Harris Helm, Sallee Beneke and Kathy Steinheimer (1998) Windows On Learning: Documenting Young Children’s Work, Teachers College Press, Columbia, Page 34,35
《学前教育研究》,2005年第三期